[山赤] 夜未艾・夜未央 （上）

夜未艾·夜未央

夜如何其？夜未央，庭燎之光。君子至止，鸾声将将。
夜如何其？夜未艾，庭燎晣々。君子至止，鸾声哕哕。
夜如何其？夜乡晨，庭燎有辉。君子至止，言观其旂。
——诗经·小雅《庭燎》

上

夜很深，寂寞很长。
眠很浅，思念很深。
多久没有和仁紧握双手笑着避开周围的目光；多久没有和仁彼此依靠用体温温暖对方；多久没有仅仅在一个眼神暗示下就懂得给一个温暖的怀抱……这些，山下智久都不记得了。唯一清楚的是，仁，我想你了，没有你的夜，一个人的悲伤。

“P，我们除了做亲友，还能做什么？”那一天仁问出这样的问题。低着头的仁，全身散发着不安。山下智久很想给他一个拥抱，近乎本能的想要保护安抚他的情绪。只是，最终没有言语，没有动作。
“P，我……其实不想和你做亲友……”仁低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，可是抬起头来，你在哪里？

　　那一天深夜里，山下智久被恶梦惊醒。
　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恶梦，因为仁总是在他身边。仁会像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里，那个有些冰凉的身子却可以奇迹般的，让人忘记烦恼，忘记恐惧。这个世界并不美好，可是有一个人可以让你看到希望。
只是醒来的山下知道，这个人，已经不在自己的怀抱。
　　梦见什么？为什么会惊醒？
　　他看见一个身影，孤单无助的回头走掉。冷冷的月夜，空旷的街头，他伸手，却什么也没抓住，于是那个人就渐渐远去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，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　　如同死亡一般简单，一个失手，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　 他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，心底涌上一种涩涩的感觉，顺着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心流淌而出。

　　下一瞬，画面一转，回到更早之前，仍是那一个很冷的日子，只不过时间变成白天。
“P，我想，我还是想出去看看。”
“……”
“P……其实……其实……”其实只要你留我，我就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，就算要面对更多的问题，更多的疲惫，只要你想我留下来，我就会留在你身边，不离开。赤西仁始终没有说出这些话，开不了口，心揪疼。
“……也好吧，你一直都想去的。”
好疼、好难受。心变得不像自己的，这个身子是自己的吗？赤西仁紧紧的抓住身旁的扶手，克制自己不要颤抖。指关节发白，脸色也已经变了，可是山下智久始终低着头。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？P，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？P，你好残忍。P……
　
消息传的很快，记者会很顺利。山下智久仿佛能听到那些人的叫喊，看到那些人眼中滴落的晶莹。那个声音，那张笑脸，却注定看不见、摸不着。山下智久在忙碌中抬头望向夜空，寂静的夜，清冷的月，看不到星星闪耀，看不到那双如星星般耀眼的眸子。屏幕里的你在笑，我看着那个笑容却再也感觉不到温暖。仁，什么时候，你的笑已不再属于我。在京都一个人，我以为我能逃掉一切不去想也就不会忘。然而，我逃不掉我自己。我的脑、我的心、我的身体，我的感情。

“P，你说我们，是不是终究注定，渐行渐远……”
仁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颤抖。山下智久自然的伸出手，才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。只剩空气，只有空气。稀薄的，几乎要无法呼吸。
“……”
没有言语，没有回应。心在叫嚣，却无法开口道出心口的疼痛。是我放了手，在你的泪光中，我亲手扼杀了我的爱情。是不是逃亡，躲避着现实就可以不会受伤。残忍的，悲痛的，划开心上的伤口，不再疼痛。
碧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白色的烟雾，像一道伤痕，久久的停留在眼里，停留在心上，不会散去。山下智久知道，那是飞机飞过的痕迹。可是，听不到引擎的声音。

生活还要继续，世界并不会有什么改变，就算一个人离去。
哭过，痛过，也终究融化在现实中。风仍会吹，雨仍会下，日月星辰不会逆行，潮汐涨退一如往常，草木不会停止生长，江河也不会停止流动。生命不会终止，所以也只能抬头挺胸的朝前走。做一个勇敢的人，像他希望的一样。
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动作，在镜头前麻木的露出招牌笑容。一遍一遍的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，我过得很好很好，我可以让自己很快乐很快乐。仁，你听得到吗？你看得到吗？我在这里微笑，想象着你对我笑，然后说“P，我过得很好”。山下智久自嘲的笑了，果然还是自欺欺人。是自己亲手推开的人，为什么还希望对方会想念自己。仁，你过的好吗？仁，会不会，像我想你一样想我……

也许，再也回不到过去。
人和人之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？又有什么不一样？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离开，相聚与分离是那样的简单，却也无法习以为常。山下智久有的时候会想，一切就像一场戏，开拍到时候，无论多远的人都可以聚在一起，朝着同一个方向付出心血努力。然而，正因为是一场戏，也总会有一个导演喊停。停止丝丝缠绕的关系，停止很多颗心。就算你不想不愿意，也没有选择的余地。只能接受，无条件接受，强装笑脸只为迎接下一场戏的开拍。有谁知道，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。
在许多人面前，我们说着要勇敢，会勇敢，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希望。只是谁的希望？有没有看看，我们的希望。他们也是难过的吧，互相说出祝福的话语的那一刻，还是有人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。而我呢？山下智久已经麻木了，有一颗心，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枯萎了。死掉了。

“山下，也许我的确会难过，但是我会安慰自己，这样也已经很好了。我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东西，我知道我最珍惜什么。这些日子我在看到他在电视上闪耀着属于他的光芒，心里就会甜甜的。也许再也没法回到过去，回到那个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我，但是我不想放弃，不想就这样默默的离去。我还想成为他的骄傲，就如同他是我的骄傲一般。所以，我答应了那些明显不公的条件，安排什么我全部答应。我只是想和他站在一起，仅此而已。山下，你知道吗？那天我出发回家的时候，小亮他对我说‘我会代替你努力，我得到的光环都是给你的。所以，你还是我的内，答应我，还要做我最爱的小内’。那个时候我好高兴，高兴的不停的掉眼泪。我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会改变，无论身在何方，小亮还在，所以，他的小内也还在……”
“山下，也许你会觉得我怎么这么不害臊。这的确不像我了不是吗？呵呵，的确不像我。时间果然还是能改变人的啊……”
“山下，我只是想说，有些东西，错过了也许就回不来了。不懂得珍惜，就注定失去。对自己重要的东西，自己拼了命想去保护的东西……请你，一定牢牢的抓紧他。要幸福，但幸福不是单独存在的。人，总需要一个肩膀去依靠，就算那个肩膀并不宽阔。总需要一个胸膛去拥抱，就算那个胸膛并不温暖。他需要你……就像……你需要他一样……”

内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，没有悲伤的色彩，反而是愉悦，即使不能和我们几个一起站在舞台上。但山下智久知道，内还是相信，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站在亮身边。山下说，那个时候，他不懂。
　　总以为没有谁失去谁就活不下去，就如同地球不会停止旋转。一切一切都不会改变，改变的只有某些人的情绪而已。
　　总以为只有短暂的伤心而已。 痛完之后，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吃饭、睡觉、活动、呼吸、过日子；只是想起那个人时，会有一点寂寞和悲哀而已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？还能有什么……
　　可是，在失去的时候，才突然明白了。
　　伤心的情绪，可以扼杀一个人的灵魂。尽管还会呼吸、还会活动、还会吃饭睡觉，和一般人好象没什么两样，却失去了灵魂。没有任何生气，只有透骨冰心的悲伤。
原来，他们都明白，原来，就连内也看得出来。

“如果大家给你争取一个机会，就请不要再麻痹自己。”
用悲伤遗憾去创造一个机会，让渐渐远离的两颗心再次交集。既然两个人都不能快乐，那就帮助他们抓住幸福。
当引擎声划破寂静的天空，山下智久在有着稀薄空气的高空缓缓的微笑。
仁，终于，我还是要追逐你的身影。

（待续）